只此一生（十五）
“辫儿，辫儿，辫儿……”
“我求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你快醒来啊！”
“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这一切都是梦……对，梦，都是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都是梦！”
“辫儿，只要这个梦结束了，你就会出现在我眼前对吧！辫儿，你等我！”
“快醒啊！快醒啊！他在等你呢！这都是梦！”
“张云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张云雷，你睁开眼啊！你看看我啊！你看看师父啊，看看我们啊！”
“张云雷，我爱你！我爱你啊！我求你，你看看我吧……”
那是的杨九郎一边又一遍的捶打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痛苦呐喊，那时，梁静就知道，杨九郎爱着张云雷，杨浩翔爱着张磊。
杨九郎是不信鬼神的。
那段时间，他向每一位神灵祈祷，哪怕用自己换他，梁静看着他一步一跪拜，不经掉下了泪水。
张云雷，你看见了吗？
“在想什么？”杨九郎替她倒了一杯茶，冲她笑笑。梁静摇摇头，握住手中的茶杯。这是，他最爱的茶。
杨九郎又看向坐在远处的张云雷，那人正低着头，应该是在玩手机。碎发打下，阴影印在了脸上，显得那么清瘦憔悴。
张云雷察觉到了杨九郎的目光，却并没有抬头，手机里不知道在播放着什么。
“角儿，喝茶。”不知什么时候，杨九郎走了过来。
张云雷抬头，却没有看站在一旁的杨九郎，伸手拿起茶杯，却在察觉到梁静的目光后，一下子慌了神，茶洒了。
杨九郎却比张云雷更快一步的护住了他的手。杨九郎白净的手立刻红了一片。
“小心！”张云雷还没反应过来，杨九郎就已经护住了他的手。
“怎么样，辫儿，你没事吧？”杨九郎看都没看一眼自己被烫红的手，紧紧住着张云雷的手，却又害怕弄疼他，又稍稍松开了。
“我没事啊，你的手都红成那样了，你没感觉啊？！”张云雷坐在病床上，眸光中有泪水。
他没想到了自己还会活下来，当他醒来的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却又痛恨自己还活着。
在他落下的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幸好，不是那些让他痛得说不出话里来的画面。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站在舞台上，看到了他倒仓回来之后站在舞台上，那一刻，他心中有了不舍，他想回到那个舞台上，因为，台下，有爱他的人。
醒来后，医生的话却又让他的心又死了一次，可是师父的话，杨九郎的陪伴，郭麒麟的小心翼翼，以及师兄弟的关怀，让他一点一点找回了希望。
“啊，我没事！这都是小事，辫儿，你别哭啊！”杨九郎轻轻擦去了张云雷的眼泪，握住他的手，深情的看着张云雷，“辫儿，和我在一起吧！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张云雷一瞬间愣了，他想答应，他几乎是要脱口而出那个“好”字，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害怕了。他不干净了，他怎么配的上他？张云雷死死地咬着下唇，说不出一句话。
杨九郎将张云雷拥在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轻轻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辫儿，你没事吧？辫儿？怎么样，有没有被烫到？”杨九郎蹲下，反复检查张云雷的手和腿，确保没有被烫到。
李九春看着一旁的梁静，看见，梁静只是淡淡地喝茶，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梁静的手紧紧地握着杯子。
张云雷将杨九郎拉起来，“我没事。”他轻轻拍了拍杨九郎的肩，“手没事吧？”
“没事。”杨九郎摇了摇头。张云雷看着梁静，心中的愧疚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曾经以为，他可以和杨九郎一直在一起，发生那件事后，他内心还是渴望和杨九郎在一起的。
他那是在做复健，杨九郎有事，有一个星期没有来了，可是他却想，这样也好，他要好好练习，给他一个惊喜，他要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即使再累，即使摔倒了无数次，他的内心都是甜的。
可是，比杨九郎先到的，是杨九郎结婚的消息。
那一刻，他笑了。
有什么不好的吗？那个女孩他认识，是个好女孩，九郎和她认识很多年了，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了他应该很爱那个女孩吧，他当初对我说的话也许只是为了让我有个活下去的动力。
张云雷慢慢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巍巍颤颤地向前走着，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背影脱落。
从此，再无张磊，只有张云雷。
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
“回去吧，吃饭了。”张云雷笑了笑。待服务员将菜摆好，他才站起来娶了一个酒杯，董九涵以为，他要喝酒，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辫儿哥。”
李九春和董九力等人却并没有阻止，这样，最起码，他可以有一点安慰。
曾经他们以为，张云雷一定会和郭麒麟在一起，可是他们错了，张云雷被伤的很深，可是，却好像忘了很多事，并没有消沉太久，再后来，他们以为杨九郎是能照顾他一辈子的人，可是他们又错了，这一次，张云雷以笑代替泪水，他仿佛涅槃重生般，在台上闪闪发光，笑得灿烂，可有谁知道，他究竟承受了多少？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所想象的，也许不及他正在承受的千分之一。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的是，张云雷看着董九涵笑了，示意董九涵放手，随后拿起一旁的玉壶，江里面所剩的茶都在了杯子里，端起杯子，对着梁静道，“嫂子，今天是你生日。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你也知道我不能喝酒，我今天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嫂子和翔子白头偕老。”
他，一饮而尽，那份洒脱却让人心疼的不敢去看。
“我张云雷作为伴郎，和两位新人认识许多年了，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走到今天绝不是偶然。大家也知道我不能喝酒，今天，我便以茶代酒，敬二位新人一杯。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众人看着那个一身正装的少年，干净利索的一饮而尽，可是，却让人莫名的红了眼眶。
用烧饼的话说，“我宁愿他当时直接拿着把折扇过来砸场子，他只需坐在那，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我保证把杨九郎弄得连他亲妈都不认识！可是，他没有，那天，他穿上了他送的西装，带着最温柔的笑容，成为了他的伴郎。分明，心在滴血，却非要让你看见他笑得最好的一面……”
“辫儿，谢谢你，会的。”梁静喝了小半杯酒，静静地看着杨九郎，杨九郎将面前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张云雷勾了勾唇，点了点头。李九春他们立刻拍手起哄，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张云雷坐下，偏头看着董九涵，摇摇头，示意他没事，董九涵替他夹了一块菜，轻声道，“师哥，别让自己太累了。”
张云雷点点头，“放心，才开工两天，忙一点正常，后面就好了。”
董九涵低着头，“你分明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云雷仿佛没见似的吃着菜。
“辫儿，你还记得当时在我和翔子的婚礼上，你和翔子合唱的《我们结婚吧！》吗？当时是我要求的，我一直都特别喜欢你。”
“在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我有一个愿望，希望小张老师可以替我实现，那就是，我希望有小张老师和我爱人一起合唱《我们结婚吧！》送给我。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想。”梁静一袭洁白的婚纱，站在舞台的中央，笑着提出这个请求，所有人都是一呆。
张云雷也愣了，可是杨九郎却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辫儿，走吧。”
张云雷勾了勾唇，将手递了出去。杨九郎挽着他，郑重的一步一步的走向舞台。
张云雷想，这样也好，杨九郎有了值得他爱一辈子的人，而他，以这样的方式退场，也是最好的结局。
趁着他们还没有越走越远，让他们以这种方式向他们的曾经告别吧，别了，那片蓝色的天空，别了，那条小巷，别了，我所深爱的你。
一起疯 一起笑 一起闹
牵着你的手
“杨九郎，你给我站住！唉唉！你不许挠我！”
像朋友 像恋人 像情人
是那么自然
“辫儿，你干什么呢？不用换了，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的心 我的情 我的泪
就从今天起
带上过去和未来就现在
要与你交换
“辫儿，没事，我在呢！九郎在呢，翔子在呢！”
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杨九郎！”
“唉唉！我在呢！”
放掉那些喧闹的浮夸
从此就陪我浪迹天涯
“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没事，总有一天，我们家辫儿啊，会成为名角儿的！我陪着你，我们慢慢来！”
把你的幸福交给我吧
现在就要听你的回答
你愿意吗
“我愿意。”那一声，极轻，张云雷并没有听到，他被拥入了怀中，杨九郎在他耳边轻轻道，“张云雷，祝你幸福。”
“杨九郎，祝你幸福。”
“怎么，嫂子看上我们家队长了？”董九涵笑道，可是那笑容并没有一丝暖意。
张云雷拍了拍他的肩，“有些忘了，我这记性，记什么都记不住。”
这时，张云雷的手机响了，张云雷看了一眼，那个号码，是曹金的。
张云雷拿起手机，眸光一深，转身走向隔间。
“有事？”
“嗯，能不能出来见一面？”曹金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每天都会翻出这个号码，却从不敢打出去，这是他第二次给张云雷打电话。
“好，时间你定？”张云雷对曹金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他是一个失败者，在他与郭德纲的战争中，但是，这代表不了什么其他的。
“好。”曹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忙吗？我不打扰你了？”
“没在忙什么。”张云雷走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叹了一口气。
“遇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张云雷摇了摇头，听到有人过来了，便说，“我先挂了，时间地点订好了发给我或给我打电话。”
张云雷回头，是梁静。梁静正笑盈盈的看着他，轻轻道，“辫儿，你放过翔子吧！”
月光清冷。
结束的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张云雷一行人下楼时，张云雷突然看到了站在大堂一角的祁墨，身上的沉郁是他从未在祁墨身上见过的。
祁墨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大步向他走来。
张云雷闻到了一股清香，这是祁墨身上所特有的，他经常在祁墨身上问道。
祁墨紧紧地拥在怀里，嗓音沙哑，“张磊，对不起，我怕了。”
张云雷一下子笑了，那种笑容，众人所没有见过的，不是张云雷的笑，而是那种小心翼翼，腼腆，青涩的笑。
张云雷和祁墨走了，不知为何，他们在张云雷的背影上看到的不在是哪个风华绝代的张云雷，而是多了青涩，孤勇的一位少年――张磊。
“你知道了。”张云雷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交着，有种心虚。
“嗯。”祁墨没有去看张云雷，当他得知拿药膳真的有问题时，他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就仿佛沉再深海里。
“所以，你吃的，是催吐药。”张云雷在每次吃完药膳之后都会吃催吐药。他深知郭德纲的性格，如果知道每次吃完药膳都会吐的话，他肯定会怀疑。所以，他让他身边的人千万不能泄露一点。
“又是为了郭麒麟铺路？”祁墨自然查到了幕后主使，那是郭麒麟成王道路上的一块巨大的绊脚石，这次即使不能全部铲除，也会铲除三分之二以上。上次会议的事也是一样的，他所做的每一步，都在为了郭麒麟铺路。
“我答应过他帮他成王的。虽然你看他可以独当一面，但是他其实就是个孩子。”所以，在德云社，二爷，张云雷，不能倒。
“和郭……”
“不是师父！”张云雷斩钉截铁道，“不是他，我已经是谁了，也收集到了资料，只是，还差一点，所以我才会继续喝。而且，不闹一闹的话，怎么让那些人认为我与爸爸的关系不好？”
祁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你想过你自己吗？你知道这样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吗？！”
“我不重要。”张云雷淡淡地道。
“可是，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祁墨停下了车，看着不愿再说话的张云雷，下了车，将车门替他打开，看他没有下车的意思，一下子将他抱了出来。
张云雷一惊，下意识的抓紧祁墨的衣领。祁墨直接将他抱到了二楼的主卧。
祁墨将他放下，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祁墨先开的口。
“刚刚，对不起。”
张云雷抬头笑了笑，“是我的错。”
“错哪了？”祁墨笑道，揉了揉张云雷的发。
张云雷也笑了，“对不起，祁墨，真的，我欠你大多了。可是我不配。”
祁墨摇了摇头，一双深邃得眸中，满满的都是那个人，满满的都是心疼。
“几天你也看到了吧，九郎和嫂子。”张云雷半勾着唇，“今天，嫂子和我说，让我放过杨九郎吧。我曾经放过他了，我真的已经完全接受了，他找了一个好女孩，我的感情我可以把它深深埋在心里。可是，那一天，他高烧了，你知道他梦里喊的那个人是谁吗？”
张云雷看着祁墨，他双眼通红，声音沙哑，“是‘辫儿’！”
“你别走，你别离开我。”张云雷摸了摸杨九郎滚烫的额头，心想，这是梦见嫂子了吧，只是，杨九郎，你所爱的人不在。
张云雷起身要离开，却被那人紧紧抓住了手，“你别走，我求你……”
张云雷低头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头看着紧闭着双眼的杨九郎，试图将手抽出，“杨九郎，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是你媳妇！”
“你就是我媳妇！”
张云雷冷笑了一声，秀恩爱都给我秀到这里来了，杨九郎，你究竟有多爱她？
可是，下一秒，张云雷就整个人愣在门口，怎么也动不了了！
“辫儿，你就是我媳妇！辫儿，辫儿……”
祁墨瞬间明白了，张云雷是极其骄傲的，他可以允许你不爱他，但是他不能允许你爱他，却没有勇气和他在一起。
“所以，我就是要折磨他，我就是要让知道什么是痛！怎么样，是不是很贱……”
“不许再这样说你自己！”祁墨握住张云雷的手，柔声道，“别骗你自己了，你不是在惩罚他，你是在惩罚你自己，你觉得对不起梁静，对吧？所以你才用这样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的方式，你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有罪的，你觉得没有你，他们会很幸福，对吗？你觉得你自己很多余，你觉得所有都是你的错，对吗？包括郭麒麟和郭老师之间，你也觉得是你的错，对吗？所以，你享受着在台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骄傲的，放纵的去接近他，在台下却有无法放手，但是心中有愧，所以你只能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拉回来，在一次又一次的沉沦。站在舞台上的是张云雷，在黑暗里哭泣的是张磊。”
张云雷没说话，他一下子抱住了祁墨，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好温暖，终于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
祁墨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背，轻声哼着一个曲调，张云雷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磊磊，你听我说，你没错，他们也没有错。在爱情的世界里，事没有真正的对错。这个世界也没有真正的对与错。可是磊磊，你知道吗，你是月亮，云雷是太阳，这个世界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和他想的一样，张云雷把现在得张云雷和以前的张磊分开了，却并不是人格分裂，只是他将一切伤痛过错寄放在张磊身上，用强大，自信，光彩来武装张云雷。
只是当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时，那个被藏在黑暗的少年却在痛哭。
他渴望啊，他也想站在舞台上，他也想让那些女孩为他欢呼，他也希望他能看到杨九郎眸中的爱意，郭麒麟眸中的温柔，师父眸中的赞赏，德云社众人眼中的骄傲，可是，他做不到，只有张云雷能做到，只有那个闪闪发光的人能做到，他的肮脏压根就不能站在台上！
她们所喊的，是张云雷，是二爷，是小辫儿，却唯独不是张磊。
“他们所爱的是张云雷，不是张磊。”
越爱张云雷，便越伤张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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